最近，在书房翻阅以前读过的几本史书。读着读着，却生出来一股凄凉的况味。

历史确如一幅漫长而绚丽的画卷，如果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打量，读到的可能是靓丽多姿的鲜红和灿烂激昂的橙黄，可那只是外在的表情；而把自己作为一个体验者，向历史更深处追溯，触目的会是格调低沉的紫黑，以及岁月久远的苍影。

虽然，一切都可付诸笑谈，青山依旧，夕阳远红，但那些转身走过的背影里，却寄托着感喟深沉的慨叹。而我的感叹是，“史人”在游走在历史的风景线上是，流行的是一条几乎没有二致的道路，参差多态在历史的山阴道上显得如此奢望。由于道路选择的逼仄与游走人群的庞大，伴随着少数人功成名就、无限风光的，是无情的杀戮、遍地的荒凉、血腥的黑暗和扭曲的人性……

引导人们在这条道路上前进的思维是“人往高处走”。这一世俗的观念极易误导人们往名利的阶梯上作无休止地爬行，古来是一品二品三品四五品，如今是部司局处科，在这看似广阔台阶上攀登的各级人员以及他们的后备军，熙熙攘攘，竞相风流。自然，沧海横流，时势造人，浩浩长河也让我们满心欢喜地仰望到一代又一代蹈海搏浪者，其风范，其浩气，千载之下，山高水长。然而，在风流之中亦有下流，风光之外更有惨象，在历史的冰山下，还掩盖着无数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。

才高如李白者，一出场就挥袖高歌“长风破浪、直挂云帆”的沧海之志，几度沧桑，几经撞墙后，却不得不以“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，使我不得开心颜”的自恃收场；旷达如东坡者，目睹和经历了官场的险恶和黑暗之后，放逐了“小舟从此逝，江海寄余生”的理想；田园荒芜以后的陶潜，在受了“五斗米而折腰”之辱后，也以“田园将芜胡不归”为借口还家；－－而他们是相对的清醒者，在历史的是非中既认同是非，又能超越是非，从“往高处走”，转身为“向深处去”，留给世人的是一个灿然生辉的巨大参照。

我们周围（我想您的周围的也是这样）许多人，打小就受到“水往低处走，人往高处走”的影响，一味要做“人上之人”，如果推测这种欲望背后的图景，是否可以这样认为？在经历苦寒、接受磨砺成为“人上人”之后，原来的“人下人”（或“人中人”）就可以随心所欲，左右逢源，随意驱遣，为所欲为了；而到那个时候，他们也可能已经变得“人不人”了……

历史的暗角让人警惕。“高处走”自然无可厚非，也不可一味抹煞，积极的、向上的信念是时代前行的不竭动力，但要避免这种倾向成为通往表层之路的捷径，否则浮躁的纷乱之象演化尤甚，浮躁太令人可怕了。

更要紧的是“往深处走”。因为大器存于海底，弃杂念、绝思虑者才能穿过浮浅的表层，走向接近真理的深海。《暗算》中反复提到的“静水深流”和《潜伏》中“深海”代号的寓意，让我觉得会心的快意。浅水虽然有表面上汹涌欢腾，浪花朵朵，但只能收获虾鳖，承载小舟。马克思同志说“科学的门口如同地狱门口”，狠狠地抓住了我们的软肋，我们太喜欢纠缠于人事，太善于多层次，太缺乏专业精神，太害怕科学精神了。喧嚣的大街和沸腾的欲望容易让人迷失，“深海”般的“静水深流”才能让人清醒地找到自己。